留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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惊鹊:

她想起苏州的拙政园来。


中国古典园林与西方园林的区别有许多可说之处,只需一方水土、一处烟柳、一扇雕花石窗,就能把那么多文人墨客所追求的隐逸之情极为简洁地表达出来。她在园林的路上走着,头顶的阳光被太阳遮挡住了,树叶的影子密密麻麻打在地上,密密麻麻印在她心里,她还没意识到,就已经忘不掉了。她就走在路上,默默,默默地走着,她在想些什么?


不同于巴黎凡尔赛宫的繁华,中国园林的美更侧重于留白,一眼望不见尽头的白色的墙,就是最好的证明。她多想走进那墙壁,走进清净的白色走进无尘的世界走进张岱的上下一白。


说起上下一白,她又想起母亲家乡的雪来,那是她的童年记忆。她生在南方,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雪。果真像书中写的那样,世界都是白色的,走在街上,不论是大是小是零零散散还是密密麻麻的东西,都盖上了一层白。她弯下腰试探着捧起一堆雪来,没化,瞧着母亲看向别处,悄悄舔了一口,没味儿,她怕母亲知道会骂她,又把雪倒回地面。


后来母亲又带她去山上玩,她看着包裹在雪中的树枝草木,她想把自己也堆在雪里,做一个雪人多好,全身上下都是白色,很好看。


她的童年是没有什么波澜的,至少她觉得是这样的,和任何一个家庭一样,平平淡淡,像最普通的A4纸。


她小学时候写的作文从来拿不到高分,她只是写自己想写的,她写去西双版纳的游记,从头到尾,写了一直她在路边看到的鸡。母亲说她这样不行,要多写写其它的东西,她没听。于是这样一直停停写写,黑笔的笔尖在纸上划来划去,最终也没能写出来什么,作业纸的本子上还是一道道横线,还是一条条白。


回忆起来,她喜欢写东西似乎是早就有缘由的,她以前时写过自诩“小说”的东西,她第一次写了一只灰色的猫,为了自己的孩子死去。她还写过一只母狼,但这些故事大多都没有收尾,她的本子上还剩余许多页,来不及填完就扔进书架的角落,等着一天整理时才被翻出。


后来她认识到了更多的东西,见到了更多的白色,它们或者在诗人的头顶上或者在天空的玉盘中,她开始读书。她开始读苏轼的词李白的诗,她开始读余光中的散文曹禺的戏剧。她觉得自己比别人读得多了,她开始松懈了,她的书页上还是清一色的印刷文字,有时会做批注,但只是几本,其它都是草草读过一般便罢,纸张还是纯白的。


头上的灯光把她带回来,面前摆着一碗面条,用白瓷碗装着。南方的九月还很热,但是不知道为什么,她觉得有些冷。她夹起面条,送入嘴中,她好像能看见面条带着白白的热气钻进她嘴里,流入胃中,融化在她身体各处。她觉得有些失落,她不知道,为什么会在自己这么热爱的东西上失败,她在学习,她在写。


她写的还不够多!她学的还不够多!她的时间有那么多空白白白浪费,她的笔记本还有那么多页未曾书写,她要看的书还有那么多。留白不好吗?留白不好吗?她以前一直觉得留白很美,但是现在不行,她不能浪费那么多空白!


她进了房间,她突然发现的人生中一直是有这么多留白的,她拿起笔,用黑色的墨水填补它们,她拿起笔。


黑夜才刚刚开始,黎明尚未到来,她想一直写下去,填补黑夜白天,填补她之前所有的留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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